纯种猫的青丘歌

【瓶邪 民国】催雪 14

十四

吴邪接到陈文锦的消息是在三日后的一个清晨。

他捏着王盟递上来的纸条直觉有些不对。三叔在上海查了那么久都没有消息的人，怎么自己才查这么几天就给查出来了呢？可是让他就此放弃显然更加不可能。

他权衡了半晌，还是决定去纸条上写得地方看看，那是三叔倾尽半生想要寻找的人啊，哪怕是万分之一的机会也是要去试试的。

深吸了口气，吴邪决定还是先去查探一番。便交代王盟留在家里，有情况随时联络。他换了一身不显眼的粗布长衫，戴了顶帽子，就一个人朝纸条上的地点去了。

纸条上所写的房子是在一条离城隍庙后门不远的小巷子深处，吴邪带着人从这里路过了两三次，觉得平时这里人烟虽稀少却也没什么危险,不想陈文锦竟然真的被藏在这种大隐隐于市的地方。

他沿着窄窄的巷子朝里走，双手背着身后，目光盯着两边墙壁上随风摇晃的爬山虎微微出神，就像是出门郊游一般。他就这么信步走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在一个转角后发现面前出现了一道墙壁。

没路了呢。吴邪低下头微微叹了口气，似是在感叹自己的时运不济。他也不回头，只淡淡道，“各位跟了我半天，如今也该现身见见了吧。”

他话音刚落，只听得身后一阵密集的脚步声，十几个穿黑色短马褂的男人从暗处走了出来，为首一个皮肤黝黑，满面横肉，右眼上还带着个黑眼罩，一看就是在刀口上滚过几滚的人。只见他挥了挥手，身后的人立刻扑了上来，将吴邪围在里面。有个尖嘴猴腮的男人掏出把枪，嘿嘿笑着递给了为首的男人，谄媚道，“马哥！”

被称为马哥的男人皱着眉瞧了他一眼，接过枪后便抬脚将他踹到一边去也不再看，只盯了吴邪笑道，“久闻小三爷大名，只是百闻不如一见啊！”

吴邪哪里听不出他话中褒贬，却是不理，只跟着笑道，“这位莫不就是雁荡山里盘龙寨的马大当家？”

马哥咧嘴道，“人说小三爷聪明无双，今日老子倒是见识了。”

吴邪四下里扫了一眼，便发现这群人已是将他所有退路全部封死，他也不急，只接着道，“却是不知马大当家的突然找我所谓何事？”

马哥像是听见了什么趣事，一双浑浊的眼睛只将吴邪上上下下扫了一遍，似笑非笑道，“相逢不如偶遇，老子这是想请小三爷去山寨一聚。”他说完似是自己也觉得好笑，便又道，“小三爷放心，您想接的人倒是在我们山寨做客，不过…就是该劳烦小三爷自个儿去接才是。”

吴邪听他这么说，只觉得心里咯噔一声，他找陈文锦这件事是三叔直接派给他的，这山寨头领如何得知？还握着这个把柄来捉他？除非…真正要捉他的人也是党派内部的人！如此一来，三叔岂不是老早便处于别人的监视之中？！

瞬息之间，吴邪心念急转，便已拿定了主意。他看着面前的人笑道，“马大当家可是请了我文锦婶婶去做客？只是我这婶婶不在家中多年，我怎知她真在你的山寨里？”

马大当家听他这么说，当即烦躁地皱了皱眉，仅有的一点斯文也装不下去了，一口呸在了吴邪脚边，上前一步扯住他的衣领骂道，“你妈老蟹！你小子怎么这么多屁话！老子今天实话告诉你，你就是去也要去，不去也要去！”

吴邪看了他一眼，沉默了一下，道，“要我和你去山寨可以，不过你要先答应我放我婶婶出来。”

马大当家听见他的话，立刻哈哈大笑了起来。他一笑，身边的人便也跟着大笑，可还没等他们收声，就只见马大当家立刻沉下了脸，抬手将枪抵在了吴邪脑门上，手上用力，眼神阴狠道，“小子，老子实话告诉你，陈文锦确是在我寨中。老子还告诉你，她在我寨中近十年，早已不知道被老子操了多少回了。不过你知道了又能怎样？你现在还敢跟老子提条件吗！”他说完又哈哈大笑了起来，他一笑，周围原本战战兢兢的人再次跟着他笑了起来。

吴邪听他这么说，倒是依旧没什么表情。只在一片嘲弄的笑声中淡淡道，“你不敢。”

“你说什么？！”

“我说你不敢。”吴邪抬眼看着马大当家又惊又怒的眼神，只觉得离自己的猜测又近了几分，便沉声道，“陈文锦什么身份你也是知道的，这样一个人你若动了她，就算陈老爷子看在女儿贞洁的份上不与你计较，忍气吞声承认了你，想必我三叔也不会放过你。和党国内部的人作对的后果自不必我说。就算你身后之人能力滔天，也保不定舍你做个弃子。这其中关系，想必大当家的也是十分清楚的。”

他看着眼前人略有沉思的目光，心一横便要赌上一把，“如今我叫你放了陈文锦也是为你着想。陈家如今是陈公子掌权，陈文锦消失多年，就算回去了对你们威胁也不大，反不如我有价值。你如今将她交还给我三叔，他日后就算要算账，也必定会念你放过陈文锦而不为难你。岂不是最好的办法？”

马大当家冷笑一声道，“老子抓了你不是照样会有人来报复？何况…”他像是又想到了什么，一双眼睛再次将吴邪从头到脚扫了个遍，还伸出手摸上了吴邪的脸，笑得别有深意，“前两天上海金门饭店里，张军长千金散尽为小三爷点天灯的事可是早就传得满城风雨了。”

吴邪只觉得被他摸过的地方一阵战栗，脑中思绪万千，确是闪过了张起灵曾经抚上他脸颊的温柔，一瞬间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席卷四肢百骸，心一软差点没哭出来。他咬住舌尖强迫自己清醒，咬牙继续和面前的人周旋，“如此你该更加高兴才对。”

马大当家一挑眉道，“怎么说？”

吴邪也不回答，只道，“如今我有一条计策能保你全山寨安然无恙，大当家的听是不听？”

马大当家听他这话倒是有些吃惊，他倒也不做作，只点头道，“你说。”

吴邪见他愿意听自己说便也暗暗松了一口气，在心底又粗粗将计划过了一遍才开口道，“张军长的实力想必大当家的也是十分清楚，若他举兵前来剿匪，大当家的可有胜算？”

马大当家虽不愿承认，却也不得不咬牙道，“没有。”

吴邪点头道，“如此，我寻三婶未果，反而掉进歹人手中，劳烦马大当家将我救出，还送我回去，我与张军长…交情甚笃，你又将陈文锦送了回去，想必也是会感激你的。到时站在张军长和吴局长这边，还有什么担心的呢？”

马大当家听吴邪这么说，也是低头沉思了一番。吴邪这个主意，不得不说是个好主意，既能帮自己走出现下这般窘境，又能依附上张起灵这棵大树，实在是个妙计。毕竟张起灵和吴三省，和他自己背后的人都是不同的。那些只是文人，比不得张起灵这种手握实权的长官。而且干得好的话…说不定之后自己手下的兵还能被编入正规军，上真正的战场！

马大当家这种占山为王的土匪心中总是有些血性的，当下便对吴邪的提议信了八分。吴邪看他表情，也知他心中想法，便乘胜追击道，“你且放心，我这么做说是全为了你们想必你们也是不信的，我也有自己的想法。若你们能真正编入张军长的队伍，那于他来说也是好事一桩。”

他不说党国，只说张起灵，却恰好说到了马大当家的心上。这伙人占山为王久矣，但若论到因由，却也是当初战争逼迫，再加上近年来党国并不打算放过他们，不去打外国人，却反来和他们这么国人较劲，若真是降了党国马大当家还真有些不情愿。可张起灵不同，他虽是党国内部官员，声名却是自己一手打下来的，是个让这么土匪汉子们能够心服口服的人。此时吴邪将他搬出来，也算是给了马大当家个台阶下，让他面子里子都顺畅些。

果然，他这么一说，马大当家也不再犹豫，收了枪便同意了他的建议。只是…他看着吴邪道，“这个计划中，付出最多的怕就是你。我既然是从歹人手中救了你出来，少不得你要受些伤，你可情愿？”

他本以为就算这个计划是吴邪提出来的，这时候也必定会认真思虑一番。却不想这人倒是立刻点头道，“自是情愿的。”说完还补充道，“尽量伤得重些。”

马大当家好歹带领山寨多年，自是明白他这是在为自己入张起灵的麾下铺路。当下便也再次认认真真打量了吴邪一番，见他自被自己围住以来从未露过一分怯，整个人淡定自然，瞬息间便已运筹帷幄，也不禁叹道，“人说小三爷是当世奇人，半点功夫也不会，却能带领‘西泠’这支暗杀队伍。我初时还不信，如今看来，却是有几分道理的。”

吴邪听他难得赞扬，却也是淡淡笑了笑，不再说话，只跟着马大当家一行人上雁荡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