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种猫的青丘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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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瓶邪 民国】催雪 26

二十六

这件事的后续因了王盟而变得十分简单。

主席看了王盟的供词后十分愤怒,当下便判了他枪决,然后派张起灵根据这份供词彻查相关人员。由此,党内的大清扫活动风风火火地展开了。

吴邪知道这件事的时候显得很平静。行刑当天,他就呆在家里哪里也没去。张起灵怕他自己在家出事,便也请了一天假陪着他。

吴邪这天还是和原来一样,准时起床,吃早餐,然后握了本书躺在院子里一上午,被人叫回来吃午饭,然后钻进张起灵怀里午睡,一口气睡到下午三四点才起,理理‘西泠’的事情,把要做的事情交给伙计去做,然后就被张起灵拉下楼吃晚餐……貌似平平淡淡,正常的很,就连饭都没少吃一口,可张起灵就是觉得他哪里不对。

晚饭过后,吴邪回了卧室,而张起灵则去了书房处理今天未完的公文。

他坐在书房的椅子上对着厚厚一沓公文发了一会儿呆,突然就站起身推开门朝着卧室走去。到了卧室门前,他也不敲门,就这么直接推开门进去了。

房间里一片晦暗,静悄悄的。

吴邪不在…?张起灵的眉头微微一皱。可还没等他出声,就听见厕所里传来一阵呕吐的声音。他连忙跑进去,正看见吴邪抱着马桶吐得痛快。

刚才轻皱的眉立刻狠狠皱紧,他快步走到吴邪身边,将那人跪在地上的身体拉起来,让他靠在自己身上,然后一下下顺着他的背。

“呕……”吴邪又吐了一会儿,才感觉浑身舒畅。他脱力般地朝后倒去,正倒进身后那个温暖有力的怀中。热热的毛巾拂上脸颊嘴角,将污秽和心中那股无以言说的疲惫一同抹去。他闭上眼睛,轻声唤着后面的人:“小哥…”

等了一会儿,却不见人回答,只环住自己身体的那双手越收越紧。勉力睁开眼,只看见那张见日里面无表情地脸如今生动异常。

紧抿成一条线的嘴唇,紧紧皱住的眉骨,那双平日里如潭死水般的眸子里是少见的愤怒和心疼……吴邪看着看着就忽然笑出了声。他抬起手圈住身后人的脖子,将自己更加舒展地放进他的怀里轻轻道,“别担心,我没事。”

张起灵看了他一眼,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再说话。只是抬起一只手圈住他的腿弯,一使力将人横抱了起来。他抱着吴邪走进卧室,将人放在床上盖好被子,然后转身想去给他倒杯水。

却没想到刚转了个身就被躺着的人拉住了手腕。

“小哥,”抓住他的人迟疑了半晌,才低头怯懦道,“我讲故事给你听好不好?”

张起灵盯着他的发顶看了看,抬手招呼外面的佣人端了杯水进来后,便也躺上了床。

说要讲故事的人在他躺上来却不说话了,张起灵也不逼他,只抬手将水拿过来喂了几口,然后便把人圈在怀里不动了。

大概是有了依靠的那份温暖,吴邪这次倒是很快地出了声:“我十六岁的时候,捡到的王盟。”清淡温润的声线在黑暗的空间中轻轻响起,带着点点怀念的味道,“那年天也是像今天一样阴着的,还下着大雪。十二岁的小屁孩,才到我胸口呢,穿着破旧的衣服躲在我家门口不远处的大树后面,看着门房爷爷端着喝的那碗汤。我看到他的眼神就知道他想要干什么,当时只是抱着不能让他抢了门房爷爷那碗汤的想法才招呼他过来的。所以他一过来我就虎着脸问他鬼鬼祟祟做什么呢,是不是像抢汤!他立刻瞪着眼睛一脸惊恐,像是惊讶我怎么知道他的事。你知道吗,后来我才知道,那时候他已经三天没吃饭了,若不是我领了他回来,可能便要饿死街头了吧。后来…后来我倒是有点真的喜欢他了。感觉这小孩儿看着呆呆的,笨笨的,想干什么全都写在脸上,挺好玩儿的。”

吴邪的声音轻轻的,将一幅十多年前的画卷展现在张起灵的面前。营养不良的小孩,好几天没吃饭了,他睁着大大的眼睛躲在树后面,就等着主人家带着几个护卫进去了好冲到门口抢看门老人的一碗热汤。可还没等到动手,便被主人家那个粉嫩嫩的小孩子给叫了过去。已有几分成熟气质的温润少年故意瞪着眼睛问到他胸口的小孩是不是想抢汤,只把小孩吓得不敢说话,却又有些好奇他怎么像会读心术似的什么都知道,直把少年逗得崩不住了哈哈大笑……纷纷扬扬的大雪落在他们头顶,也落在那些年少的心中。

“十多年过去了,我只顾拼了命的往前走,志得意满意气风发,只以为自己身后是那些肝胆相照的兄弟朋友,却从未想过这些人里面是不是早就有人正与我背道而驰……”

那时候呆呆笨笨的小孩,是什么时候变成现在这样的呢?那时候一眼就能看穿的干净明澈,又是什么时候变成后来的恭谨虚伪的呢?是在什么时候,我每次望过去,看到的都只是他低着头的发顶,而不再是那张平凡却溢满光彩的脸庞的呢?

“我对不起他。”

若不是我的不闻不问,若不是我的不再关心,也许,他的今天就不会是这样…

“都是我的错。”

张起灵听着黑暗中略带哽咽的声音,从心底发出一声深深地叹息。他紧了紧怀抱,将唇贴上怀中人的鬓角道,“吴邪,路是自己选的。”

路都是自己选的,别人没有权利去干涉和指正。所以王盟走到今天,都是他自己的选择,怪不得别人。这不仅是他的观点,也是王盟的观点,这从王盟如此配合的认罪就能看出来。为何这么配合,为何对判决毫无异议?其实也不过是在能帮忙的最后,再帮吴邪一把罢了。

他想他是能理解王盟的选择的。当年穷怕了的孩子长大了,虽然已经吃穿不愁,却还是终日生活在差点饿死的阴影下。午夜梦回,冷汗涔涔,这是再多的关爱和感情都不能弥补的,能让他真正安心的恐怕只有钱和权力。于是,机会来了,他抓住了。至于结局,怕也是早就想到了的。所以最后的最后,他没有一点点抗拒的就全部交代了,也算是还了当年救他回来的那个少年最后的情分。

张起灵明白,他相信吴邪也明白,只不过是不愿相信,毕竟这比结局更加伤人。

不过,就是想两清罢了。

不过,就是从未放在心上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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