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种猫的青丘歌

【瓶邪 民国】催雪 10

十

吴邪坐在古董铺子的天井里看着眼前的人直想叹气，若是他知道这个人会一大早就过来，他说什么也不会让张大军长去买早饭的。

“哎哟大侄子，几个月不见你小子过得愈发滋润了啊！”

吴邪看了来人一眼，也不起身，只将端着的茶盅随手放在一旁的紫檀木方桌上，笑道，“瞧三叔说的哪里话，这不还多是靠着三叔照拂，我这小本儿生意才撑得住呀。”

“滚犊子的。”吴三省上前两步坐在吴邪旁边的另一张椅子上，端起一边的茶壶就给自己倒了一杯“你小子越来越油嘴滑舌了。我可告诉你啊…噗——”

上好的铁观音被一口喷出，吴三省看着一身玄色对襟马褂面无表情地提着一袋颐香斋的定胜糕走进来的张起灵，觉得一定是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

“张、张张军长！你怎么会在这里？！”

张起灵倒是淡定。他朝着看吴三省点点头，“吴局长。”

“哎唷，不敢不敢。张军长一大早便大驾光临我这不争气的侄子这里…可是、可是他做了什么冒犯的事不成？”

摇摇头，张起灵在吴三省惊愕的目光下将手里的定胜糕放在吴邪身边的小桌上并顺手将他的茶盅添满，然后坐在一边的椅子上抬头望天，不再出声了。

“大、大侄子，这这这…”

吴邪眼瞅着自家三叔一副立马就要晕过去的样子，赶紧只捡了重要的说，“三叔，小哥昨晚送我回家，半路遇了暴雨，小哥护着我结果淋湿了，便留下来借宿了一晚，今日是出门买早饭去了。”

这一回，吴三省不是快要晕过去了，是真晕过去。好嘛，让十八军军长，杭州城的一把手，还是个人称“麒麟一笑，阎王绕道”的主给你送回家，还为了你淋雨？为你买早饭？这要是个女的，那放在杭州城中绝对是一顶一的佳话！只可惜对象是个男的…等等！是个男的好像也不是不行啊！

吴三省被自己的想法吓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了。

“三叔醒了？”

吴三省转过头，看见吴邪正坐在桌边喝茶看报。他眨眨眼睛，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被移进了屋内。他有些僵硬的坐起来转了转脖子，对着旁边弯着眼睛笑的吴邪问道，“大侄子、刚才…？”

“没什么，三叔你中暑了，小哥把你搬进来的。”

“那，张、张军长他…”

“小哥今早有事，回军部去了。”吴邪说着放下手中茶盏，只撑了头问床上的吴三省，“三叔，你这次来是何事？可是又要我帮忙的地方吗？”

听见吴邪说起正事，吴三省也跟着转了心思。他叹了口气，下了床走到桌边来坐下，从怀中摸出一张照片扔在桌上。

照片应是有些年代的，四周的边角早已泛黄，但是却还平整的很，一看就是被人悉心保护的。上面站着一男一女。男的是年轻时候的吴三省，二十多岁的样貌，五官周正，神采飞扬。而被他牵在手里的女子眼神灵动，梳两条细长的麻花辫子，唇红齿白煞是好看。他们一同望向镜头，眸底深处都带着些羞赧和青涩。

吴邪将照片拿在手里看了看，有些惊讶地看向吴三省，“我却不知三叔你年轻的时候还有姘头？”

此话一出，气得吴三省一巴掌盖在他头上，“小兔崽子说什么呢！”

“怎么，我还说错了不成？你年轻的时候除了文锦姨难道还有别的…咦？”吴邪眨眨眼睛，这莫不就是…？

吴三省此时也正好一句话证实了吴邪的判断，“这就是你文锦姨！”

“你说什么！文锦？！”

不怪吴邪惊讶，实在是这个文锦早在他记事起就已经失踪了，到现在已有20多年，传言早就死了，这时候冒出来也不知是真是假。

吴邪自小没见过真人，只是听吴三省有时候说起，早就对这其中的故事好奇到不行。当下也不作他想，只拉了吴三省，求他将其中的故事完完整整讲给自己听。

文锦姨名叫陈文锦，是当时国内有名的财阀陈皮阿四的大女儿，陈家名副其实的接班人。

陈皮阿四疼女儿，想要陈文锦找一个好人家嫁了就成。不求什么强强联手，升官发财，只希望女儿平安幸福就好。

本来陈文锦也是这么个意思，只是没成想遇见了个吴三省。

用吴三省的话讲就是，他们四目相接的一秒，天雷勾那个地火啊！只觉得面前的就是要过一辈子的那个人啊！

吴三省那时候还不是党国安全局的局长，却也已经是个不大不小的科长了。所以这事儿陈皮阿四本来是不同意的，只觉不仅仅是低就那么简单，更是将女儿送进了政界那一滩泥潭之中，却耐不住陈文锦长久的坚决和吴三省长久的死皮赖脸，到最后只得应了下来。

两人是差点走进婚姻殿堂，成就一段传奇佳话的，如果陈文锦没在大婚前几个星期消失的话。吴三省那段时间整日整日和陈家人一起出去找人，连工作都不做了。他胡子接连十几天不刮，双眼通红布满血丝，每天都神情恍惚的，就差没疯掉了。

后来吴邪的二叔吴二白看不过去了，只教人把他打晕送进房里好好睡了一觉才缓过来。吴三省在房间里睡了3天，醒来之后整个人沉默了不少，只去了陈家。他在闭门不开的陈府门前长跪不起，却终是没等到陈老爷子为他开门。

后来吴邪出生了，吴三省渐渐恢复了过来，只每天工作，逗侄子，推牌九，却是再也没谈过结婚的事情。吴家人都知道，他还没有放弃找陈文锦，这一找，也就又找了二十多年。

“很多人同我说，文锦可能早就死了。可是我是不信的，只要我没找她的尸体，我就不信她有死的这一天！”

吴邪看着将照片捧在手中眼神难得温柔的男人有些唏嘘，他只知道三叔这些年不容易，也知道他在找传说中的三婶陈文锦，却不知这其中竟是含着诸多的不舍和无奈。

“那如今这是…？”

吴三省回过神来回道，“半个月前，我派出去的人带回了消息，说在上海发现了文锦的踪迹，可我去了好几趟，却总是找不到人。”他喝了一口茶似是在压制什么突然激动的情绪，只抓了吴邪的手来说道，“小邪，三叔这辈子还没求过什么人。如今三叔求求你，你帮我找找文锦吧！这消息就连我自己也不知真假，但只要有一分的希望，我也要去试一试！”

“三叔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吴邪赶紧反握住吴三省的手道，“三叔的事就是我的事，更何况这其中还牵涉到三婶，这个忙就算你不说我也会帮的，你放心好了，我立刻找人去查，找到了不惜任何代价都会把人给你带回来！”

掌心中粗糙的手还有些微微颤抖，吴邪在阳光里看着这个男人，才发现不知何时，银发已经渐渐取代了黑发爬满了他的头顶，眼角也不知在何时生出了许多皱纹来。时光并没有因为他的深情就给了他特例，却又使他的爱情经过岁月的绵亘变得如烈酒般醇香浓厚，细碎悠长。

这样的爱情值得付出所有，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