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种猫的青丘歌

【周叶】千秋莫负（下）

7

周泽楷走的时候比叶修那年排场大得多。

皇帝好像是为了彰显自己有多爱这个儿子似的，直接带着满朝文武百官将人从宫中送到了城门口。叶修紧挨着站在皇帝身后，看着那人带着一队的随从侍卫拜别皇帝，翻身上马，头也不回地离了京城。

皇帝负手而立，一边目送周泽楷走远一边笑，“他走时可一眼都没看你。”

没有姓名，可懂的人却知道这是跟他说的。叶修眨眨眼，亦笑道，“小事小事。”

“哦？你就这么信任他？”皇帝斜着眼睛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长地挑着眉道，“虽然西北寸草不生，天寒地冻，可凭朕这六子的样貌，恐怕没几日就有大把的美人急着爬他的床呢。”

“嗯。”叶修点点头，依旧咪咪笑，“没关系。我们家小周肯定能经受住美色的考验，这不有我呢嘛。”

皇帝被他话里莫名其妙的自信惊呆了，立刻连看也不想再看他，直接转身走上御撵，慢悠悠地回宫去了。

而周泽楷这一走就又是好几年，几年里，春到了夏，秋又到了冬。叶修说没关系到是真的没关系，他三年里若非皇命绝不离开京城半步，每日里除了上朝便是叼着根草在城中瞎晃悠，仿佛又回到了年少时候遛猫逗狗的生活。

他每个月都给周泽楷写信，信里罗里吧嗦地将自己每天的生活说个没完，从早上吃了几个包子喝了几碗粥一直说到夜间上了几次厕所，甚至有时候想着他射了几次都写得清清楚楚，用词还及其孟浪。而周泽楷呢，每次回的信不是“嗯”就是“哦”，看到叶修写他自慰了几次后还会加上一个“好”字。搞得皇帝每次看完偷偷拦截下来的信都气得头疼，偏生还没办法说，于是只憋了一通火气，日日早朝上发。如此一来，便苦了朝中的各位大臣了，一个个地直哀叹圣心难测啊圣心难测！

这样的生活终结在第三年，那一年冬日，皇帝驾崩了，三皇子登基了。

要说皇帝驾崩这事，就仿佛完全没有预兆似的。它如一场骤降的雷雨，忽如其来，在那个夜里砸进了每一户朝臣的家中。

“唉！你说说这…这怎么会突然就驾崩了呢？”

“是啊，前些天我在御书房见圣上的时候，他还好好的。看起来面色红润，气色还不错呢！怎么可能会突然就写好了禅位诏书？莫不是！莫不是……”

“莫不是什么？”

众人回头，只见三皇子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殿门口，正挑着眼角似笑非笑地看着方才猜测的那人，“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本宫瞧着这位曹大人怕是年纪大了，脑子也不灵光了。不若今日本宫便做个主，来人啊，送曹大人回家休息吧，以后啊…也不用再来了。”

他话音刚落，那边两个侍卫就应声走了进来，拖着那兀自还在挣扎的曹大人便拉了出去。

“父皇殁的突然，本宫如今事务良多，怕是再没有什么时间可以解答各位大人的疑惑了。各位还有什么问题，今日便一齐问了吧。”

刚才还吵吵嚷嚷大殿顿时变得鸦雀无声。

三皇子看了一圈儿，得意地挑高了嘴角，“如此，朕就先走了，各位也都散了吧。”

“……”

“恭送皇上！”

叶修没有动也没有说话，他兵权在握，根本不把这场闹剧放在眼里。他靠在大殿一角的柱子上冷眼旁观，听着耳边三皇子得意的大笑，眼睛里一片深深浅浅的流光划过。

 

这年除夕，新帝登基，大赦天下，顺便诏了远在五湖的诸侯亲王和大臣们前来觐见。

腊月二十八，奉旨前来的官员在城门外排起了长队。而这日傍晚，叶修也早早地来到了城楼上。

“侯爷……看什么呢？”守城门的官员在一旁战战兢兢地问道，实在是弄不清楚这平日里懒懒散散的望阳侯今日是吃错了什么药，大雪天儿的偏要来看排队，以前也没见他这么积极过啊。而且奇怪的是，这人也在此近一个时辰了，愣是一点动作都没有，就这么直直的站在风雪里，任由大雪落了满肩。

“没什么。”叶修摇摇头。

这时，城下唱诺官接了又一个帖子，高声道，“西北瑜王到——”

叶修又向下看了一眼，然后搓搓有些冻僵的手指，紧了紧身上的斗篷转身走了。留下身后一脸意味深长的城门官独自望向他离去的地方。

城门官想，他好像知道这人今日为何而来了，这几日的京中只怕是要不太平啊。可这和他这种小官又有什么关系呢？想到这，便转回身来继续着自己的事务。也因此，他忽略了叶侯爷离开时候唇角扬起的一抹笑容。

真好，叶修想，其实几年没见，还是挺想他的。

嗯…他的小周啊。

 

8

周泽楷翻窗进来的时候，叶修正坐在床上翘着腿嗑着瓜子看话本。

一见他进来，立刻将话本丢在了一旁，飞身扑进他怀里，对着他的脸狠狠亲了几口，才眉眼弯弯道，“回来啦？”

“嗯。”周泽楷点头，原本冷冽的的神情也顿时温和了几分。他伸出拇指细细抚过眼前朝思暮想的脸庞，轻轻叹了口气，“胖了。”

叶修，“……”

翻了个白眼一把推开来人，叶修生无可恋道，“滚滚滚，看见你就烦。没你的时候我吃好睡好，可不胖了不少嘛。”

周泽楷笑着凑上去，帮他把掉在床上的瓜子壳收好，又在他唇上亲了一口，顺毛道，“都喜欢。”

叶修得意了，两个人抱在一起又闹了好一会儿才罢休。

闹累了，叶修便索性窝在周泽楷怀里，眯眼睛谈正事，“你帮你那三哥做了皇位，他却不给你在先帝下葬的时候回来，真是不会做人，不然我还能早些看到你呢。”

周泽楷摇头无奈道，“不能回来。”以他那三哥的个性，怎么会在那个节骨眼上让他回京而增加自己夺位的风险呢？

是的，三皇子登基其实完全在周泽楷预料之中。

三年前离开京都的那个夜里，周泽楷去了三皇子府，答应把京城里自己所有的人手都给他并助他登位。皇家本无亲情在，如今的周泽楷早已看得通透。他本就无心皇位，如今更是认定了从今之后，身边也只要叶修一人而已。

想到这，他忽然想起自己今日是有事要和怀里人商量的。他低下头，把着怀中人的脸开口道，“叶修，有件事……”

“别说了，我都知道了。”叶修难得示弱般地在他手心里蹭了蹭，“你去哪，我就去哪。”

“你，不后悔吗？”

“你呢？后悔吗？”

“不。”

“那我也不。”

四片唇瓣相接，未尽的话语却已不用再说。

——你后悔为了我放弃望阳侯的身份和家族数百年的荣耀和辉煌吗？

——你后悔为了我放弃本可以唾手可得的天下吗？

——我不后悔。

——因为爱你，所以我永世不悔。

 

尾声

那年宫中的除夕宴比往年都要热闹许多，大抵是因为人多的缘故。

新帝在宴上显得十分高兴，对敬来的酒更是来着不拒，喝得酩酊大醉。次日醒来之时，天光早已大亮。

他揉了揉宿醉后还有些痛的额角，忽然猛地从床上跳了起来，大叫道，“都给朕滚进来！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新提拔的太监总管跪在地上哆哆嗦嗦道，“回皇上，现下已经快午时了。”

“午时？！”新帝忽地暴怒，“去！去告诉侍卫统领！让他立刻带兵给我包围望阳侯叶府和瑜王府！把周泽楷和叶修给我抓来！”

“是！奴才，奴才这就去办！”

新帝看着太监总管慌慌张张往外跑的背影有些晃神。他该早些想到的，明明就是多吃了几杯酒，怎会睡到如今才醒来？

那两人，该是早有准备了。虽然周泽楷说了不要皇位，可他如今在西北呆了三年，叶修又是原西北军的将领，若要真让他们俩回了西北，隐患不可谓不大。只是如今自己再去追，又哪里还追得上呢？

新帝站在窗前，不知怎么的忽然想起了周泽楷去西北前来他府上密谈的那个夜晚。

那个夜里，他的六弟站在他的面前直言对天下毫无兴趣。那时候的自己还觉得颇为奇怪，身在皇家怎会有人当真不想坐上那个位子呢？

他问了，他也答了。

周泽楷说，“三哥，我已找到我的天下了。”

罢了，新帝想，若是抓不到便算了。皇家虽无亲情在，可在他可容忍的范围内，就不再管他们了吧。

新帝转身回了屋里，风带起他的衣袍，微微扬起一个弧度。

天，也要晴了呢。

 

二十年间冬与梦，塞外黄沙也好，杏花春雪也罢，我却只想握紧你的手，听你说一句，今生此世，永生永世，千秋莫负。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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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话两句】

高铁上的一个忽如其来的脑洞写完啦！灵感其实就是来自于“千秋莫负”这四个字。当时看到就有一种不行我一定要给这四个字写篇文的想法。这四个字算是我对周叶的态度，希望等他们都老了的时候，他们都还可以牵着彼此的手对彼此说，时光易老，可幸好我没有辜负你和爱情。

也希望经年之后，我也可以对着我最爱的楷楷和修修，说一声幸好我没有辜负你们和爱情。

嗯，以上，给我最爱的周叶和看文的你们，还有我的第100篇文章，大家第101篇文章见啦！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