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种猫的青丘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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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叶】千秋莫负(中)

3

后来的日子如流水般渐次淌过,叶小侯爷和六皇子一个勤勤恳恳地追,一个上蹿下跳地躲,不知怎么地关系就被传得愈加剑拔弩张,也算是京中一段别样的佳话吧。

五年后的初春,一封奏折被送到了京都,上言西北匈奴暗中屯兵屯粮,望朝廷早作打算。皇帝看着折子不以为意,抬手下旨派出望阳侯叶老侯爷率十万大军前去抵御后便一头钻到薛贵妃的裙底去了。

然三个月后,八百里加急裹挟着大漠的滚滚黄沙被送到了庙堂的御案上,边关出了叛徒,叶老侯爷殁了。

“怎么回事!”折子被嘭的一声丢在了大殿的青石板地面上,发出了沉重的响声,“边关怎么会出了叛徒?!为何当地守城的将士毫无所觉?!给朕查!快给朕去查!!!”

皇帝这次是真慌了。自本朝开国以来,叶家一直都是上阵杀敌的中流砥柱,哪怕国家渐渐地重文轻武也未能动摇叶家的地位。他之前之所以对匈奴这事不甚在意正是因为叶老侯爷还在。可如今,叶老侯爷竟就这么去了,还在短短时日里被夺了三座城池,怎能让他不恐慌?!

大殿上诚惶诚恐地跪倒了一片,皇帝坐在龙椅上深深地吸了两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道,“如今家国有难,朕欲出兵三十万讨伐匈奴!哪位爱卿愿意替朕分忧啊?”

殿上静悄悄一片,无人说话。这也正常,毕竟太平盛世过久了,这些人怕早已忘记鲜血和战争的样子了。

皇帝抬手按住眉角,只觉得太阳穴突突地疼。人到用时方恨少,他如今竟是有些明白这个道理了。他刚想张口骂人,忽听到下面有人朗声道,“回陛下,臣愿往。”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少年单膝跪在殿中央。他一身绢白劲装,长发在身后束成一个高高的马尾。他的脸隐在熹光中看不真切,独那一双干净修长的手在身前抱拳,仿若一柄即将出鞘的宝剑。

那是叶修,叶家长子。

他的眼圈还因为刚刚得知的消息而涨得通红,可人却直挺挺的立着,如一棵挺拔无畏的松柏,一肩担下了叶家曾经和未来的所有荣耀与辉煌!

他用最锐利直白的方式告诉了所有人——叶家,没有倒!

皇帝忽然间觉得感慨良多,他沉默片刻,终而长叹一声,下旨了。

于是那个初春,叶修身披银白战甲,手握长枪,头也不回地踏上了一条他十几年来从未走过的路。这条路艰难多舛,黑暗无光,鲜血淋漓,可他身前是天下百姓的殷殷期盼,身后是叶家千秋万代的赤胆忠心,他别无选择。

这么想着,他勒马停下,最后一次回头望了一眼不远处巍峨的城墙。城上一个青衣少年正站在那里。他撑一柄紫竹伞,俊朗的眉眼无波无澜,可唇角却死死地抿着。他三千青丝随风而动,如一张巨大的蛛网般附在少年身后,仿佛要将他深深地吸在城中。

母妃已逝多年,虽得皇帝喜爱,可毕竟无人相护,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苦苦支撑,他看着心疼。

叶修想,约莫自己也是早已对他动了心思的吧,所以他必须去!等他荣耀加身,战功累累,就能好好的护着他,让他一世平安喜乐。

可现在,还不行。

少年将军策马而行,独自带着一支军队渐行渐远,再不回头。

 

周泽楷站在城楼上,从清晨站到了黄昏。

城外从喧闹到寂静,他看着空无一人的道路愣了许久,才恍然明白那个心心念念的人怕是不会再回来了。

他有些无措,也有些悔恨,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他真的是为了叶家才要去的吗?会不会…也有我的原因呢……会不会是…讨厌我呢……他紧紧抿着自己的衣角,不可避免地想到了半月前的那件事。

自他向叶修告白了心意之后,倒是也没再说什么话,只一点点地渗透到他的生活中。叶修虽然躲他,可大多时候只要他坚持,他多半就半推半就地接受了,而这也逐渐给了他些许信心。

可那日,他又得了些新鲜糕点,差人偷偷给叶府送去时,竟被人拦在额门外。大约是怕他又使什么东西不送到人不准回来的点子,送东西去的仆人回来的时候带回了一张纸条,连带着那一食盒的糕点全给了周泽楷。

纸条上书八个字,“与子异域,不问归途。”

周泽楷蓦地眼圈一红。他慌慌张张地把纸条又读了好几遍,心里委屈而仓皇,不懂叶修为什么忽然要说这和他绝交的话。是我做的不好吗?他在心里问自己,可明明原先还是好好的啊!怎么突然……突然就不要我了呢…

他偷偷地跑出宫去,一路跑到叶府要问个明白。结果正看见叶修从里面出来。他匆忙迎上去,可还未等张口,那人竟目不斜视地自他身边走过,一步也不曾停留。

周泽楷的手在袖底蓦然收紧,他转过身道,“叶修。”

叶修停了下来,却没有回头。

他道,“纸条,什么意思?我…我……”我哪里做的不好吗…你告诉我,我可以改……

未曾说出口的话被三个字硬生生断在了喉咙里。

叶修说,“别来了。”

半月之后,叶修大殿请缨,披肩挂帅,征战西北。

周泽楷偷偷来送,却也只敢远远看着。他眼睁睁看着他走进了另一场风里,张开嘴想留住,却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些什么。

 

4

后来的事情似乎变得有些模糊。

叶修去了西北之后每个月都会有信寄回京都来。一共两封,一封战表直接入宫放在皇帝的御案上,另一封家书则被拿去了叶府。

反正…没有周泽楷的。而他,也只是能从旁人的只言片语中得知那人还活着。

还活着,这就够了。

叶修去西北的第三年,太子逼宫造反了。

太子将皇宫内眷全都困在皇帝的寝宫里,然后自己隔着道敞开的门在外面似哭似笑。他说,父皇啊我也是没有办法了。你根本就不喜欢我,总有一天,你会废了我把皇位给老三或者老六。我…我算个什么东西?你当初立我也不过是为了给你喜欢的两个儿子做个挡箭牌罢了!

皇帝脸上阴晴不定,因为太子说的都是真的。可他不能说,因此只是不断喊着孽障!你这个想要弑父杀兄的孽障!

太子惨淡一笑道,父皇你别怪我,我也想活!

他看着皇帝左手紧握的三皇子和右手拉着的六皇子眼神阴霾压抑,沉默了一下,还是冲着身后持刀而立的护卫们一挥手道,“杀。”

而这时,右边的六皇子周泽楷忽然道,“皇兄,你派人去了叶家吗?”

“叶家?望阳侯叶家?”太子冷笑道,“我的好六弟,难不成你竟还指望叶家来人救你吗?你看看叶家现在那个样子,哪里还有力气管你们的事?不过嘛…难得他们对父皇如此忠心,我当然……一个也不能留下了!”

他斜着眼睛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周泽楷,“怎么?高兴地说不出话了?听说你和那叶修水火不容?那你可真要谢谢大哥,忙了你一个大忙啊!你放心,等叶修从西北回来,我便立刻送他下去见你啊哈哈,不过他能不能活着回来都还未可知呢哈哈哈哈哈——”

尖锐的笑声戛然而止,太子的头忽然就从脖子上飞了出去。他的脸上还凝固着讽刺而得意的笑容,砰的一声滚落进尘土里,也不知正嘲笑着的到底是谁。

“没有人可以说他死。”青衣少年站在殿前,刀片还夹在他的指尖,没有人知道在这之前他把刀藏在哪里,更没有人知道他是何时会的武功。他冲着殿外的将士抬了抬手,马上有一半的太子叛军挥刀砍向了自己的战友。也没有人知道这个未及弱冠的少年到底是何时收买了如此多的太子的人。

周泽楷转身,安静地跪在皇帝面前,叩首道,“儿臣救驾来迟,请父皇恕罪。”

皇帝自生死中徘徊过来,早已老泪纵横。上前亲自将人从地上扶起来,握着他的手道,“我的皇儿!好皇儿!”

那一日,皇帝下诏,论功行赏,六皇子周泽楷救驾有功,性情谦厚,着册封六皇子为瑜王。怀瑾握瑜,以诏天下!

周泽楷接了旨,然后在满朝文武或惊惧或深思的目光中朝外走。他去了叶府,确定了老夫人和叶秋都平安无恙后,又留下了许多药材给他们压惊补身体,才施施然出门。

叶秋出门送他,他看着他还是问出了压在心底的话,“瑜王当日提醒我太子的意图,之后又派人相护,是因为哥哥的关系吗?”

周泽楷摇摇头,想了想道,“为了自己。”

不是为了他,是为了我自己。因为只有他活着,我才算是活着。只有你们都好好的,他才会平安喜乐。

因此,我只能祝他长命百岁,一世长安。

湛蓝的天空澄澈而宁静,一双云雁鸣叫着穿过层层叠叠的房屋和高楼,向远方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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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子异域:出自朱穆《与刘伯宗绝交诗》,就是专门写绝交的哈哈哈哈哈

顺便,恭喜小周已然向着病娇攻又靠近了一步!!!这是他的一小步!却是历史的一大步!!!来!大家掌声响起来!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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